刘义康入朝后,文帝以江夏王刘义恭继任荆州刺史。刘义恭是刘裕的第五个儿子,比文帝小六岁,从小最受刘裕宠爱。刘裕很节俭,义恭的几个哥哥小时候都不敢向父亲讨好吃的东西,讨也讨不到,只有义恭讨什么就给什么。他任荆州刺史时年才十七岁,文帝对他不太放心,特地写了一封《诫弟书》,提出十一条注意事项,要求他随时注意。这封信首先提出“守成不易”的总纲,然后列举礼贤下士、切勿兴修园池堂观、审慎刑狱、生活节俭、经常引见属员等,有一条具体到一个月自用不可超过三十万钱,少些更好。这封信,《宋书•武三王传》和《通鉴》都收载了(《通鉴》稍略)。元人胡三省注《通鉴》至此写道:“详观宋文帝此书,则江左之治称元嘉,良有以也。”这是评论得很中肯的话。
元嘉中期,朝政其实有很多问题。但可以称道的是创建四学一事。十五年(438年),征豫章处士雷次宗到建康,在鸡笼山开馆,聚徒教授。文帝几次亲到学馆,听次宗讲学。同时,使何尚之立玄学,何承天立史学,谢元立文学,与雷次宗的儒学合称四学。这自然是值得称道的。但是统治者之间矛盾重重,却是与“元嘉之治”的美称很不协调的。
元嘉中期,文帝多病,有时甚至有死亡的危险。义康侍候兄长很周到,但是内外大事都独断独行,权势显赫,每天一早,府门口停的车子常有数百辆之多。四方贡献,都把上等货送进王府,把次等货送进皇宫。有一次,文帝吃柑子,嫌形态滋味都差,义康却说:“今年的柑子有很好的”。他派人到自己府里拿来柑子,比皇宫里的大得多。他在这种地方自以为兄弟至亲,不避嫌疑,想不到兄长会有看法。
殷景仁与刘湛的关系问题使政局更加复杂起来。殷、刘在元嘉初年本来很友善。刘湛曾任外官,因殷景仁的推荐回朝。他见景仁的地位比自己高,又深受文帝倚重,便生出妒意,想靠义康的力量排挤景仁。义康听刘湛的谗言,在文帝面前攻击景仁。文帝不听,对景仁更加信任。元嘉十二年(435年),景仁称病辞职,文帝不准,让他居家养病。刘湛想派人假扮强盗,杀害景仁。文帝风闻有此阴谋,命把护军府(殷景仁任中书令、中护军)移到宫禁附近,刘湛才不敢动手。景仁从此不再上朝,文帝便使后将军司马座炳之与他联系,传达旨意,密件往来,有时一天多达十余次,像做地下工作一般,竟瞒过了刘湛。
元嘉十五年以后便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事情了。至于元嘉末期,非但没有较好的治绩,而且局势搞得很糟。二十七年(450年)。文帝想经略中原,大举攻魏。由于兵力不足,规定三丁抽一,五丁抽二,从符(命令)到之日起,限十天之内准备完毕,不得逾期;又因军费不足,令扬、南徐、南充、江四州富民家资满五十万钱、僧尼满二十万钱者,“借”四分之一。民间负担已极沉重。而北伐失败,魏军进抵长江北岸,长江以北地区遭到严重破坏,军民死伤惨重,旧史说“自是邑里萧条,元嘉之政衰矣”。司马光把称赞元嘉之治的一段话,放在元嘉十五年,想必也是由于元嘉下半期无可称道的缘故。然而其中所说“三十年间,四境之内,晏然无事,户口蕃息”,仍然是溢美之词。最低限度,太平岁月是不满三十年的,“四境之内,晏然无事”,更不见得。事实是:自从刘裕死后,魏军逐步南侵,宋朝版图日益缩减。它的颓势,绝非起自北伐失利。